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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nknown Aurora

反思人與自然未來願景的魔幻森林

──臺北愛樂電台 Another Story節目訪問陳彥斌導演

主持人│王琦

受訪者│陳彥斌


王琦(以下簡稱琦): 今天我們邀請到導演陳彥斌Fangas Nayaw來談談他和臺灣特技團合作的新作品 Unknown Aurora。導演好。

 

陳彥斌Fangas Nayaw(以下簡稱Fangas):大家好,我是陳彥斌 Fangas Nayaw。

 

琦:我們知道您之前有很多是跟舞團、劇團合作,這次怎麼會和臺灣特技團合作?  
舞台上會怎麼呈現,為何要這麼呈現?

 

Fangas:跟特技團員們一起朝九晚地上班的時候,會發現我好像是這裡的駐村藝術家,跟著他們已經習以為常、具有規模的工作方式會覺得自己反而要入境隨俗,所以我就開始在團長的帶領下,從和他們一起吃便當開始。因為我覺得跟團員們用一樣的東西來生活,使用同樣的排練場、排練舞台在討論東西,作息也一樣,吃一樣的東西,其實蠻有家的感覺。在那排練的十二個小時,我們在同一個空間裡面共享一切的資源。

 

我記得有一個滿特別的經驗,那天外面在下雨,我的鞋子在進排練場的的時候已經濕掉了,我們的排練助理就拿了一雙團員們練功時用的軟鞋,白色的。當我穿著這雙鞋在這裡趴趴走的時候,劇校裡的學生看到我都會跟我說「老師好」,因為我平常穿得都蠻簡單隨性的,加上那雙鞋就好像有種其實我的功很深,都只要出一張嘴。團員跟舞者演員看到我穿這個都會覺得我入境隨俗,跟他們腳上穿的是同一雙鞋子時,我們之間好像沒有原先的那些距離與差別,而是我們一起來組織、一起來更新、一起來玩些下來可以發生什麼事情。所以面對團體真的蠻好玩的。

 

琦:這樣好像是把自己放在跟團員們相同的立場上,並藉此可以培養出更多的默契,習慣彼此的工作、運作方式。那我剛剛提到台灣特技團,其實說特技或是馬戲,我想很多聽眾朋友的第一直覺因為比較常聽到「太陽馬戲團」那個樣子的形式。但我想在這邊跟大家介紹一下台灣特技團從1990年代成立至今,他們還是台灣唯一的專業雜技團隊。可是台灣特技團跟國外的特技團隊不同之處在於他們是從過去中華民族傳統傳承下來的技藝作為根基,然後一直持續的做實驗跟創新,在之前他們也跟美國哥倫比亞藝術經紀公司簽約,每兩年會前往美國做一次巡迴演出,而很傲人的成績是目前創作的每一齣作品都有達到70場以上的巡迴紀錄。所以在這麽專業的呈現下,我們也非常期待這次台灣特技團要和我們新生代導演陳彥斌合作,那我們就繼續說下去。

 

我們提到這一場演出叫「魔幻森林」,它是在10月31號和11月1號演出,那「魔幻森林」聽起來可能大家會有一個概念,可是實際上它想要表達的是什麼?
 

Fangas:我想要先說當初邀請到台灣特技團,能一起合作的時候的心情,因為我平常在做的事當代劇場和當代藝術,我們在探討身體的使用方式以及為什麼有些文本或說劇目是需要以舞台的方式呈現,勢必需要思考它的不可剝奪性和不可取代性。這一次和台灣特技團合作,有一個我自己最大的願景是如果有辦法發展出屬於特技雜技的長篇作品,那會是什麼樣子的?因為我們對特技和雜耍雜技的認知,比較像是我們永遠在期待高潮出現的那一刻,因為那一刻是演員們訓練了十年、十五年、數十年以上的功,才能閃現那可能不到五秒鐘的火花,但我覺得它很迷人的是在堆積這火花的前後之前,如果在台上我們能讓觀眾看見不只那五秒鐘的短暫火花,看見演員的深厚底子,在這個前提下,屬於特技、雜耍雜技的長篇會以什麼樣的方式被述說出來。

 

所以「魔幻森林」對我而言是一個遠景、憧憬——我們沒有人去過那個地方——但那裡好像曾經在我們的想像裡浮現出席過,換言之,我們在看未來(題材)電影,或是在看穿梭過去回到未來的電影,在這種既視感的來回拉扯之下,我們的潛意識已經可以堆積出未來是一個什麼模樣、場景,未來生態可能因某種權力關係的剝奪,有東西會被取代,有些事物會被保留,而這是同樣是我認為台灣特技團裡最迷人的地方。

 

他們有很多的功,不是有很多其他的表藝團體在經營的,例如墊上足技或是轉盤轉碗等。所以這次在合作作品時,我反而把特技、雜技、雜耍依照有脈絡的年代分野呈現於舞台,會想如果可以順著這樣的年代分野做出一個篇幅、章節,那它會在這歷史裡頭屬於有什麼樣的定位,會創造出什麼樣的場景、風格?

 

抱持著這樣的宏願來堆積形塑這一系列的作品。在這個作品裡面可以看到雜技雜耍慢慢地走到當代科技的身體、特技,還有一點點的奇幻馬戲、電光馬戲或是當代馬戲的樣子,所以這一路上我都是使用特技團裡面擁有的技能、傳統技藝的強項,進而編排一個故事,會有這個的作法是因為我覺得如果沒有人看見他們曾經有過的東西實在是太可惜了。

 

他們把身體擁有的特技項目羅列出來之後,我覺得特別迷人的地方,那火光一樣的五秒鐘背後,未被大家所熟知的那一塊就是我心目中那一座魔幻森林。我再利用他們的身體和整個劇碼做融合,所以這個作品裡的光電、影像跟音樂的風格會有很大的差異,以及因此擴延出的很大的感官享受,因為那都是來回於不同的年代,在相迥的族群間穿梭,所以我心裡的魔幻森林就是在這些拉扯之間完成的,而這個森林是我在面對當代科技跟人本、人文的產物。

 

當AI可以取代人的時候,那為什麼你進到表演場地仍然會感到驚喜跟驚奇,是因為人與人之間會有共感,我們會覺得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對方卻做到了,但是我們同為人類,那我們如何堆積出你創造出而我無法達成的輝煌成就?所以人在舞台上做特技才慢慢被我找出為什麼要做這個作品的原因,這比show出一個表演或一個招式都還來得扎實,因為我知道為什麼要把特技方在台上,而這些特技和文本間有什麼異同。

 

所以在魔幻森裡當AI跟人本、人文互相拉扯的時候,我覺得整部戲都像是過度跟混沌的狀態。我們會先看到一個近似純然的面貌,它慢慢地過渡到被AI、人工智慧取代,進而誕生一種全新的混種的身體,這種混種的場景是大家比較少見的,這也是我跟設計還有團員溝通時,很難用言語來表達。因為我們在述說的、討論的是那混種,比較像是現在出生的嬰兒可能會面臨的,像iphone 12已經上市了,任何科技都可以做很多事情,不太需要使用我們的手腳傾盡全力地去執行一件事情,搞不好只需要出個聲音、按個按鈕,這跟平常的身體力行已經不一樣了,那這樣混種的現場演出到底可以創造什麼樣的特技風格,或是我們對於景觀、視野的想像會有什麼憧憬,這就是這次魔幻森林想要說的故事。

 

琦:其實我剛剛聽到導演說的一個很棒的觀點,不是為了特技而特技,重新以特技為本,找到更多的意義。那其實導演剛剛提到的,尋找人本跟AI科技的關係,老實說我當時聽到「魔幻森林」的時候,腦中就起了一個念頭,以前看宮崎駿的動畫,比方說魔法公主或風之谷,其實它們都有類似的與森林對抗的場景,藉此去討論說人怎麼跟大自然維持適當的關係,可是這些作品最後也留下了一些什麼,沒有把話說完,讓我們繼續去想像,直到今天我們還是會透過這些藝術作品而思考。您剛才提到這些,能不能給聽眾一個更實際的想像畫面,在這個舞台上出現的會有哪一些比較特殊的配置道具,或您提到可能別的團體沒有在做的特技。

 

Fangas:這次我們會使用當代科技的媒材,其中一個是機械手臂,機械手臂本身比較有在工廠或工業用途裡加工用,永遠在重複相同動作的樣貌,但我們這次會用機械手臂與人共舞,這段舞是非常親近且親密的。我們會在機械手臂上做特技,做很近距離的接觸。這個危險性其實蠻高的,因為我們都知道當我們在硬體內輸入一段由指令組成的軟體,而當軟體無法操控機械手臂時可能會亂甩,或可能會無法控制,就會與舞者相撞。這段在肉身跟機械的合體就是放在開場,會讓你直接看到一個寫實的、真實的當表演藝術碰觸機械科技的樣子,雖然很多藝術家都有使用過機械手臂,可是每一個藝術家詮釋的都不盡相同,這一次試著以這樣的方法呈現,讓大家看見共舞可以有什麼樣的風貌,有什麼不一樣的詮釋方式,以及我們這次特意打造,以顏色和具高彩度的樣子來做影像的視覺特效,這個特效是我們在創造森林的時候,取樣了很多金龜子背殼在陽光的照射下不同的七彩色澤,而不同的金龜子身上絢麗出來的銀閃和金燦又是不一樣的,將這樣的素材、這樣的顏色搭配放在視覺特效的投影中,能夠看到投影出的影像都是取材自自然,再經過科技語言的轉化,等於是科技的介入而使它顯現於觀眾的眼前。

 

而特技、雜技方面,其實應該是觀眾期待看到的都能夠看到,我們有特技車、轉碗轉盤、丟棒、丟球、丟環、水流星、立方體、頂技、排椅、疊椅、小翻體,並且任何像flying low等當代舞蹈的技巧都會融合在特技馬戲的身體裡,也會看到一點點屬於小丑的樣貌。其實這些並不是我想要做這麼多,是因為特技團的團員們本來就會這麼多,所以反而是我要練習讓這些元素對位,使他們的色彩能全部明亮地流轉。

 

琦:不過這也不簡單,就像台灣特技團會的這麼多,可是導演要如何去選擇、取捨,把它們放到一個符合你設計的、很恰當的搭配位置。不過說到魔幻森林要呈現這麽樣一個奇幻的場面,您的靈感是從哪邊來的?

 

Fangas:我的靈感真的是從閱讀到我的部落,我是台東鹿野日卡地部落的阿美族人,我媽媽是玉里哈拉灣的,我記得有一次回到玉里的時候,我發現家裡的老房子房頂上開始裝了天線,像大碗盤的天線,指向各個地方,開始有中華電信的標章貼在我們電線桿上,每個家裡有鄉公所送的CRT球體螢幕跟鍵盤,部落開始出現i-tripe的Wi-Fi網路的那一刻,最讓我震驚的是看到部落的小孩不再像我們以前那樣玩溪水石頭、拿鞭炮炸大便等等,一些很野放的樣子,而是每個人手上有不同規格的手機,都很會用電腦,慢慢的coding、programing這種課程已經發生在某些小學裡了,所以當因為流行或全球化、國際化的視野打開後,這樣的媒材也進入了部落,部落變得很不一樣。

 

這種不一樣不僅是行為舉止的不一樣,是我們怎麼認識環境,如何找東西、找資料,平常都是身體力行去找到;可能沒辦法照相,可是會對我們去過的那一片領域、那一棵樹木,我們會在心中做記號,當我們口傳的時刻到來,我們會練習跟自己的晚輩或長輩講那一片森林的樣子,可是這個樣子比較少看到了,因為有大量的媒體將它採集下來,它們都在網路上,我們找,我們只需要知道title,然後show一張照片就好了。而那照片變得不再那麼有故事性、有情緒,因為它就是一張照片,進而個人的風格與獨特就少了,當我在詮釋這片森林時,和你經歷過的森林一定不太一樣,因為我們上山的過程就不太一樣,所以我們看到的景色也不太一樣。在這樣的拉扯底下,我永遠都覺得這絕對不是對立,可是這個是我們必須不斷互相協調跟共融的過程,這或許永遠都會是我們的題材,跟要面對的主軸,但它不會有停止的一天,因為生態一直都在,科技也不停歇地演進,我們必須一直保持橋樑的暢通,讓兩方看見彼此的優點,這才有共融的可能。

 

琦:謝謝導演的介紹,所以你看我們到了21世紀,科技高度的發達,那我們會往哪裡去呢?我們現在正在經歷什麼?我們也就想要邀請各位聽眾朋友,實際來到現場跟我們台灣特技團一起探索這一齣劇目:魔幻森林。是結合了特技、舞蹈、視覺特效,我們這一次的編舞家是董怡芬老師,導演陳彥斌一同帶來的創作。

 

魔幻森林的演出時間就會在10月31號星期六的晚上七點跟11月1號星期天的下午兩點,都是在台灣戲曲學院木柵校區的演藝廳,索票進場,進場的方式您可以直接到臉書搜尋台灣特技團的粉絲專頁,上頭會有詳細公告這一次是如何開放大家索票進場,並請持續關注、鎖定台灣特技團臉書粉絲專頁,那我們再一次的謝謝導演陳彥斌來到節目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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